不是我

Lights Out (3)

不是我: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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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会想象这样的场景:他和全圆佑不是当红偶像组合成员,而是两个平常的普通人,像他看过的同人文里一样。

 

普通人文俊辉和普通人全圆佑相爱,做普通恋爱会做的所有事情。

文俊辉想得最多的情景是晚上下班后一起回家,全圆佑开车,他坐在副驾,不用戴口罩和帽子,不用小心藏起自己的脸,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停下来买宵夜和啤酒。全圆佑不怎么喝酒,但他说喝了酒的文俊辉很可爱。

所以在文俊辉的想象里,全圆佑会在便利店门口等他,白皙的脸半隐在深邃的夜色里,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融进黑暗消失一样。

这时文俊辉就会拎着买的东西啪嗒啪嗒跑出去拉住他的手。

牢牢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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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团队活动的数量明显被个人行程超过,大概是偶像组合正常发展的必然历程。全圆佑不知道自己对此是什么感受,一方面这说明seventeen所有人的努力有了效果,另一方面他和文俊辉之间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长,这让他不太舒服,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分手快三个月了。

全圆佑想不起来他们具体是为什么分手,正如他想不起来他们具体是怎么开始恋爱的。某一天他突然有了作为男朋友的自觉,而文俊辉也会在和他独处的时候自觉把手机收起来。别的恋人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来没有。寡言之于他和文俊辉,过去是默契,现在是空空荡荡。

文俊辉曾说和他恋爱像是做梦,那或许现在对对方来说是梦醒了;可全圆佑感觉眼前的一切才是不真实的,下一刻文俊辉就会拉开门进来自然地和他挤在一起,一边用力摇晃他的手一边唠唠叨叨问他晚饭吃什么。

 

全圆佑好奇此时此刻文俊辉在哪里,在飞机上或是另一个国家,文俊辉最近看起来很累,那张特别特别小的没精打采的脸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依然一言不发。全圆佑想着想着头疼起来,那些他曾忽视或轻视的阻隔骤然放大了数倍,时间,空间,一个人和另一个人。

 

休息日的晚上有朋友约他出去玩,随着时间流逝,正如工作经验的累积,他也渐渐有了不少公司外的熟人。聚会也无非是那些内容,全圆佑从来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热衷,在记不清第几次婉拒掉不知谁递过来的酒精之后,他盯着玻璃窗上晃动的光斑,突然非常想念文俊辉。眼前男男女女欢声笑语的场景像是被巨大的透明塑胶板瞬间隔离,全圆佑独自坐在隔离开的空间里,猜想着现在的文俊辉是不是也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场合,或者早就比自己还熟练。他好奇文俊辉会不会也在这样的时候会想起自己,他希望有。

 

 

 

他俩第一次从宿舍溜出去过夜是初冬,天特别冷,文俊辉哆哆嗦嗦抬头看向永远明亮的首尔夜空,和全圆佑并肩走着的脚步却没有一刻放缓。

快速穿行在无人的街道,全圆佑的大脑有些眩晕,地面上两人不时相叠的影子在交织的月光和路灯光线照射下,呈现出复杂的颜色和轮廓。心脏被突然浮出水面的“我在做坏事”的情绪牢牢抓住,全圆佑默默对自己大喊: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文俊辉的手,对方有点疑惑地看过来。不要看我,全圆佑心跳过速,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没出息,不要看我。

 

文俊辉握紧了他的手,什么都没说。

 

 

全圆佑觉得文俊辉有时候明显在忍受什么,和他一贯的“当作没发生”处理方式不一样,脸上写满了“我在忍耐”。全圆佑想要严肃认真地告诉他:你可以对我说任何事。但他总找不到能好好跟文俊辉讲话的时机,可能是工作太忙,也可能其实他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有太多的悬而未决,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依然靠着本能和对方相处,仿佛在黑暗的房间里被捂住了嘴,只能摸索着感知对方。全圆佑的处事原则是在礼貌温和待人的前提下适度地享受胡闹的快乐,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就是这样游刃有余地活着,在安全合适的区域里自由自在。而文俊辉的人生则好像只有两种状态,要么无害到近乎透明,要么锋利到让观者害怕。

全圆佑曾经也是观者之一,现在他觉得自己不是了,但他不知道这变化给文俊辉带来的到底是什么。有时候他甚至想问文俊辉有没有后悔过,但总归不忍心。文俊辉仿佛故事书里活在幻想岛上不愿离开的小孩,全圆佑从现实世界里向他挥手,他犹豫着还是走过去了,带着满腔难以衡量的爱意。刚开始,当他们看向彼此,眼睛里都只在说着同一句话:没事的,不要害怕。

 

全圆佑觉得自己是有心理准备的,文俊辉对他的恋爱滤镜迟早要消失,他清楚地知道当爱意消散,恋人间消散的激情会被什么取代,惯性,惰性,或者责任感。某一天某一件小事,可能是洗衣机里忘了晾晒的衣物,可能是旅行时无关痛痒的敏感情绪,或者只是某天一觉醒来就开始用全新的眼光看待身边这最亲近的人。然而全圆佑从未对此不安过,他其实反而很好奇:到了那时候文俊辉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他从没妄想过能抓住文俊辉。他知道是自己把文俊辉拉到世间来,但全圆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20出头的年轻人,他不知道另一个年轻人需不需要他无论怎么看都轻飘飘的承诺。更何况文俊辉是全圆佑认识的最勇敢的人,这勇敢不是来自于莽气或强大,而是某种标准上的错位,像是不知道人世险恶的野兽。某次喝了几口酒全圆佑还说出过“俊尼是精灵”这样的话,忽略旁边权顺荣大呼肉麻的背景音,全圆佑在神思恍惚间仿佛看到文俊辉把衣服一脱,从身后变出一把树枝做的手杖,像幻想电影里的半羊人那样连蹦带跳地回树林里去了。

等等我啊!他心里着急,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事唯一留下的记录是崔韩率手机里全圆佑趴在桌上脸贴桌板,拼命往前面伸着一只胳膊的傻照片。“哇圆佑哥真的是很神奇,喝多了的表现独一无二。”崔韩率点评道。

 

全圆佑瘫在沙发上,扯动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教科书般的皮笑肉不笑。

 

可能是上了年纪吧,全圆佑放任自己矫情地想,他总是想起曾经,太多的曾经,比如第一次见到文俊辉的样子:不会韩语的中国人瞪大了双眼看过来,像某种记忆中名字复杂的珍稀动物。

后来文俊辉跟他说过,那天他第一次见到雪,很神奇,他很高兴。

 

这是全圆佑会欲言又止的瞬间,他想说你那时候会不会很害怕,会不会觉得这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或者别的什么不安——他想象多年前的文俊辉独自来到异国他乡,踏上这条方向不明的路——怎么可能不害怕呢?连自己也偶尔在往返首尔的车上感觉喘不过气。但文俊辉说起这些总是好像很真挚地在描述什么幸福的回忆。他只愿意记住高兴的事,有时候甚至仿佛在说服自己似的,连回忆的时间差都不需要,或者事实也无关紧要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下雪了,我很高兴。”

 

那也是全圆佑发现文俊辉喜欢自己的开始。可能还不是恋爱感情,但已经比雪地反射到玻璃窗上的光还耀眼,而且再没消散过。

全圆佑明白,能这么敏感地察觉到文俊辉每个细微的反应,正是因为自己也在意了,甚至或许比文俊辉还要早一点点。在他下意识细心观察文俊辉的几年间,每一个关于对方喜爱自己的画面都像加了柔光滤镜放了0.25倍速,而在文俊辉拉住他的手之后,时光突然加速飞跑起来。

 

 

 

“俊哥最近不太一样了。”在某个全圆佑和文俊辉依然是半地下情侣的日子里,崔韩率曾经这样说。

“怎么不一样?”全圆佑面不改色地问。

小美国人摇摇头:“说不好,比以前更有重量感吧。”

“……你敢当着他面说他长胖了试试看。”

Seventeen的雕刻美男hiahiahia地笑成了表情包。

 

“感觉就,可能是长大了吧。”

 

全圆佑对这个评论不置可否,他最近有点抗拒任何和文俊辉相关的讨论,不是怕露出什么马脚——好吧,也许有点——更多的是他觉得文俊辉和自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好队友好兄弟了,所以他俩之间的关系不能再想以前那样轻描淡写。谈恋爱啊,怎么能一样呢,但到底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他也理不出头绪。当然,除了偶尔会发生性关系——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某次做爱之后他对文俊辉说过类似“我喜欢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的话,是真心的,虽然有几分贤者时间效果他也不清楚,但的的确确是真心的。文俊辉却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单纯快乐的反应,只是轻轻把脸靠在他肩头。这让全圆佑感到不安,他希望文俊辉多跟他说点什么,或者自己能说出什么让对方有所反应的话。

但他依然只是让那个瞬间自己过去了,因为他早已习惯于不给文俊辉施加任何压力。

 

可能就是无数这样的瞬间让他俩渐渐走远,全圆佑不甘地试图在繁忙工作之外的生活碎片里拼凑出一副关于他和文俊辉关系的图像,这样的时刻让他难以分类,就像风景画拼图里天空的部分,看起来只是均匀纯色的小小一片,好像可以嵌合到随便哪块背景,真的寻找起来又很难有准确的归属。

全圆佑记起一首好久没听的歌,是以前爱听的日本乐队作品里不算很红的,他有段时间每天从早loop到晚。某天文俊辉打着游戏哼起了这首歌,尾音和原曲有微妙的不同,全圆佑猜文俊辉大概是只从自己嘴里听到过。

他已经记不起曾经非常喜欢的歌曲其他的部分,但依然清晰记得文俊辉哼唱的那两句,还有对方躺在沙发上的样子,专注的神情,帽衫上洗衣液的气味。

 

啊,气味,气味记忆把他的思绪带向他们分手的那天,不知名巷子里生意清淡的咖啡馆,文俊辉把伞小心地靠在门口,带着满身雨的湿气朝他走来。全圆佑试图在湿气里辨认出一点安心的熟悉气味,文俊辉低着头说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吧。

 

全圆佑看不清文俊辉的脸,他有一万句话想对面前缩成小小一团的人说,但直到最后却都只是沉默。他清楚地知道这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那个文俊辉,诚实地诉说感受的文俊辉;但他不知道这个文俊辉竟然会让自己这么难受。努力压下胸口那一团灼热的疼痛,全圆佑终于从嗓子里挤出句:“我知道了。”

 

 

之后全圆佑好几次梦到过这天,在梦里他说,带我一起走吧。

带我走吧,文俊辉,如果你不想长出缠绵的根,那就让我来抛下这些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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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从午睡中惊醒,眼前是熟悉的电视台休息室。

seventeen时隔大半年的回归,不仅是粉丝久等了,他们自己也生出一种比以往更甚的兴奋来,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完成舞台之后,连日行程累积的消耗作用汹涌袭来,文俊辉头刚沾上沙发靠垫就睡了过去。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空气中不明的某点发了会儿呆,慢慢地适应着让身体也醒过来。

 

“穿衣服走了。”有人在对他说。

文俊辉往身后摸了几把薅到自己的外套,把胳膊伸进一边袖子之后怎么都摸不到另一只,他往后侧着身子伸长了手在身后挠着空气。

有谁帮他把袖子提了起来,文俊辉终于穿上了衣服,转头看到的是全圆佑面无表情的脸。他已经滑到嘴边的谢谢打了个转还是说了出来,只是滋味似乎带涩。

他以为全圆佑会就这样走出去,顶多附加一两个鼻音表示礼貌。但全圆佑不仅没走,还又伸了手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文俊辉下意识就要挣扎,然而全圆佑抱得很紧,两条胳膊纹丝不动地搂着他。

全圆佑的胳膊怎么好像之前在游乐场坐过的设备保险杆一样,文俊辉首先想到的是这个,紧接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累傻了;然后才努力从对方肩上把视线投向四周:房间里只有他们俩。

他安心了一点,正想说什么,全圆佑放开了手。

“走吧,都在等我们。”

 

文俊辉跟在全圆佑后面穿过地下停车场,鬼使神差地把手探上左侧肩后,感觉摸到了什么潮湿的痕迹,是刚才全圆佑抱过来时脸靠在自己背上的位置。

仿佛被这痕迹烫到一样,他发着抖清醒过来,然而全圆佑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车门另一边。

 

 

 

文俊辉昏昏沉沉地上了自己队的车,他想要再摸一下自己衣服后肩:也许刚才只是冷风吹拂下自己的手指发僵导致的错觉。他费力摸索着想要找到同一个位置,却怎么都摸不到了。

 

但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全圆佑放开怀抱的表情那么清晰,他不愿意再细细回忆。

 

模糊中有什么在碰他的手,文俊辉回过神,徐明浩正轻轻往他手里塞一张面巾纸。

文俊辉才发现自己脸上有冰凉的东西。是眼泪。

 

他把面巾纸用力按在脸上。

 

他觉得难过,因为他让全圆佑这么难过。

 

 

 

Tbc


 
2019-08-12
/  标签: 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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