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蒜皮，猫咪打架，不是我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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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文俊辉终于承认他和全圆佑讲不通话不是语言问题。

 

他对和人交流没什么奢求，他这方面需求一向很低，但全圆佑来了又走，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也可能和世上每个人一样。

文俊辉猜到是他这边的问题，他的世界里有了全圆佑，从此再无宁日。

 

 

 

“我是不是该找他谈谈。”

“谁？谈什么？”徐明浩一脸迷茫。

文俊辉这才想起忘了给好弟弟前情提要。他张张嘴，脑中乱成一团。

 

啊，好麻烦，算了。

 

徐明浩却问回来：“运动鞋带了吗？我们直接走吧。”

“啊？”现在轮到文俊辉迷茫。

“去玩啊，上周说的。”

文俊辉支支吾吾地应着，心里根本没有关于此事的任何记忆。早知道这么热的天要出门那他肯定不能答应的，这微微闹心的感觉在看到全圆佑也爬上车之后完全进化成了懊恼。

全圆佑在他旁边坐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包果汁软糖来：“吃吗？”

 

那当然还是要吃的。

 

全圆佑看起来真是个完全的城里人，文俊辉站在田埂上想着，被午后三点的太阳晒到两眼昏花。石阶下绵延的大片油菜花地里全圆佑小心翼翼往深处走去，应该是想找个适合拍照的角度。

 

十分钟前徐明浩对“菜地”这个说法不予置评，自顾自端着相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文俊辉只能无聊地蹲下来薅地上的杂草，热到后背都要冒烟意识快飞离大脑。他不理解为什么，终于回到了宽广美丽的祖国不去美食巡回而要在这里搞艺术。

是的，对他来说，搞艺术不如吃顿好。很多年前徐明浩跟他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当然他们眼前也不能算多苟且——还有，还有远方的苟且，文俊辉立刻接上；徐明浩说­­——徐明浩说什么他忘了，徐明浩说的其实都是对的，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文俊辉想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车底一定凉快很多。

 

他彻底走着神，完全没察觉到全圆佑举着枝菜花杵过来；文俊辉吓了一跳猛地后仰，瞬间失去平衡连退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文俊辉惊魂未定地把视线落在全圆佑脸上，对方关切地盯着他，手里举着花，看起来真是又呆又帅——然后他惊悚地发现这人脸上竟然显出种难以言喻的羞涩来。

 

羞涩的全圆佑羞涩地开口了：“给你。”

 

文俊辉实打实地原地蹦起。

 

不是吧！他脑内大喊，我们还没有是这样的关系吧！

 

 

 

“……全圆佑亲我了。”

徐明浩缓缓转过头：“你说什么？”

文俊辉双手捂脸：“全圆佑亲我了，昨天。”

徐明浩挪到他旁边，虽然文俊辉此刻坐在酒店的单人沙发上，但徐明浩那几乎不存在的屁股也不占什么空间。徐明浩保持着这亲亲热热的姿势，语气里混合了严肃和八卦，一字一顿：“说清楚。”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文俊辉拼命回忆：他当时刚肝了三小时游戏处在贤者时间，完全没注意全圆佑不知什么时候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手里还攥着半个梨。

文俊辉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全圆佑手里的梨接过来嘎吱咬了一口，啊，好吃。

这种实质上百分百吃到对方口水的行为在他看来不算个事，在他们这帮人中间都不算个事，但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要是仔细琢磨一下的话——文俊辉拒绝琢磨。

 

全圆佑有没有琢磨过文俊辉不知道，韩国男人的很多行为都让文俊辉觉得细思恐极，尽管他早就愉快地入乡随俗。全圆佑把脸从枕头里拔出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文俊辉愉快地感受着嘴里满溢的梨汁，凑近些问：“什么？”

“没意义。”

“啊？”

“做人没意义。”

嗬，文俊辉在心里麻辣鸡侧目.jpg，怎么吃着梨还想这个呢？他咔咔几口把梨啃完，擦了擦手爬到全圆佑旁边躺下，和蔼可亲关切询问：“游戏输了？”

 

全圆佑叹气：“人生是什么？”

“……是什么呢……”

文俊辉这才发现，躺在全圆佑这边的床上刚好能从浴室帘子下看到里面的镜子，他努力回想昨晚这帘子是这高度吗要是这高度全圆佑躺在这里岂不是看到他的屁股了？！

全圆佑在那嘟嘟囔囔，文俊辉专心思索自己屁股的清白，完全没注意他讲的内容；全圆佑说了句什么，文俊辉顺着他的话应着，然后全圆佑就凑过来亲了他。

 

全圆佑的吻短暂又轻柔，力度小到文俊辉有那么个瞬间以为他是凑过来干别的事，是一不小心才拂过自己的嘴唇。

 

可他的表情是明确的有意为之，故意特意刻意，甚至还有点“我就做了怎么着吧”的决绝。文俊辉盯着全圆佑这莫名其妙的脸看了几秒只觉大脑嗡嗡作响，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用力平静下呼吸，脑子里飞舞着一万个念头一千句话，他从里面随便抓了句大喊出来：

 

“你果然看了我的屁股！”

 

“啊？”全圆佑呆了两秒：“……你说哪次啊？”

 

文俊辉简直要放声尖叫了。

怎么回事，全圆佑竟然真的想搞他。

 

 

 

文俊辉扪心自问，想不想和全圆佑谈恋爱，一两年前答案是肯定的，现在他只能说不知道。

他没想到全圆佑还能这么纯情的，这人亲完他之后就做出副准男友的样子，又是含羞带怯地示好，又是理所当然地随时随地粘着他。文俊辉被这款没见识过的全圆佑吓得智商都直线下降，某天和徐明浩一起跑行程的时候问出了“全圆佑该不会是处男吧”这样的问题。

徐明浩用一种关爱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文俊辉换了个问题：“韩国人谈恋爱是不是都超级黏糊啊？”

徐明浩莫名其妙：“我又没和韩国人谈过我怎么知道？”

文俊辉“嗬”地一声：“那金珉奎呢？”

徐明浩不耐摆手：“别信同人文。”

文俊辉瘪瘪嘴，他心想要是按同人文写的我早就给全圆佑生篮球队了，他又想着如果徐明浩和金珉奎just朋友兄弟好亲故都这么卿卿我我，那真和韩国人谈起恋爱来不得用裤腰带绑在一起，越想越惊悚，甚至开始自我劝退起来。

 

文俊辉觉得自己对这款有点吓人的全圆佑，很难得地并不感冒。他喜欢的全圆佑是帅气可爱宅里宅气的，是对他所有乱七八糟的言行照单全收的，是温和安定默默无语的，是捉摸不透云里雾里的，总之不是这么主动热情的。

 

“我觉得我好像是个渣男。”他忧心忡忡地把邻座的徐明浩摇醒。

徐明浩：“……信不信我现在就为民除害。”

 

 

 

搞全圆佑，or不搞全圆佑，这是一个问题。

 

文俊辉对探究自己的性取向没什么热情，他不在乎这个，比起大屌巨乳二选一他更在意对方作为人的本质能不能吸引自己，本能地想靠近，本能地想看着，本能地想待在一起，就像他一直被全圆佑吸引那样。

但他一次也没考虑过全圆佑反过来也被吸引的可能性，直到半年前某个冬日午后，文俊辉不小心在练习室镜子里瞥见全圆佑站在身后，目光温柔微笑看着自己。

文俊辉立刻就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冲进徐明浩屋里的时候气都还没喘匀：“说出来吓死你。”当时正在休息期的“软乎乎超可爱”（文俊辉语）徐明浩期待感为零地礼貌性询问：“哈？”

文俊辉抓耳挠腮：“我觉得，我觉得全圆佑好像喜欢我。”

徐明浩露出个so what的表情。

文俊辉面红耳赤：“是那种喜欢！那种！”

“哦。”徐明浩面不改色地把耳机戴回去，简洁点评：“多新鲜呐。”多是二声。

 

 

 

文俊辉不明白怎么大家就默认他和全圆佑是两情相悦郎情郎意了，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一头热的那方，而且偶尔还有点沉醉于这种单箭头美学，很中二，很刺激，很没负担。

更偶然一些的情况下，他反省自己对全圆佑的得寸进尺，越反省越快活，越反省越洋洋自得。

 

认识文俊辉的人都说他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类型，但真正体会到他有多深陷自己世界的寥寥无几，在这“几”中有没有全圆佑文俊辉不是很确定，因为他首先就不确定和全圆佑相处时的自己到底活在哪一个宇宙。

他太喜欢全圆佑了，他记得全圆佑每一个微小的习惯，他看到全圆佑的一举一动，嗅得出那下面藏着怎样的情绪；他无法自制地配合着全圆佑，让全圆佑过得舒坦几乎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全圆佑说文俊辉是和他最合的人，这评价让文俊辉心惊胆战。

他不在乎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不在乎被当做奇怪的人，他甚至不在乎合理的无理的攻击或批评，在这些事上他有着坚定的自我和清晰的取舍。

唯有面对全圆佑他于心有愧，这心虚在全圆佑赞扬他的时候冒出头来，在全圆佑说他俩关系好的时候浮上水面，在全圆佑明确地一步步向他靠近的当下清晰得咄咄逼人起来。

 

他在全圆佑面前忘记了自己，多年来一直如此；全圆佑却在这个时候想要走到他心里去，走到真正的文俊辉面前去。这其中的百转千回太难说清，文俊辉下意识东躲西藏，但心里对全圆佑巨大的渴求又一刻不停地挠着他，让他在不清醒的时候真的想放开手随波逐流。全圆佑像他喜欢的大海，迷人，暗潮汹涌，有着瞬间吞噬一切的力量。

 

而文俊辉有的不过是一具常人的血肉之躯。

 

 

 

回去的路上全圆佑非常自觉地又摸到文俊辉邻座坐下。

文俊辉装睡中。

“你知道你睡着的时候眼睛从来不会闭这么紧吗？”

文俊辉：“……你知道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基本行为准则吗？”

全圆佑：“哦，原来你是成年人。”

文俊辉：“……”

全圆佑：“你知道成年人会好好面对问题吗？”

文俊辉：“我有什么问题，我没问题，你才有问题。”

全圆佑：“我的确有，我的问题是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在一起？”

 

好你个全圆佑，这么直接的吗，文俊辉一时间想要答应他得了，但竟又控制住了这话赶话的无聊冲动，再次闭上眼用肢体语言表示这天我不聊了。全圆佑也就安静地坐在旁边，一路无话。

好吧，文俊辉想，全圆佑的确比他像个成年人。

 

文俊辉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睡眼稀松在床上翻来滚去，一转身瞥见酒店写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金色的菜花。

是昨天全圆佑递过来的那枝。

他愣了几秒，暗骂同屋的徐明浩通敌，但又为自己瞬间就认出这花而脸颊发热。

 

可能是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温度低，小小黄色花瓣还保持着才刚绽放的模样，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阳光在桌上显出一条耀眼的亮色，映着陶瓷花瓶反射出浑浊形状的光斑。

他想象全圆佑是如何小心地把这娇嫩的花完好地带回来，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悄悄放在这里，他不该这么想象的，他心里满溢的感情窥见这一丝空隙立刻就要汹涌而出。

文俊辉盯着这花和阳光看了太久，眼睛都开始酸痛，甚至要流出泪来。

 

那要不，就试一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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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大概没人信，吻文俊辉之前全圆佑在想时间宇宙人生以及，活着的意义。

 

他时常有突然陷入纠结这些虚无对象的瞬间，但他一般不会说出口来。

宇宙是这么大的概念，以致于他们身处的世界只是其中无关紧要的颗粒，颗粒上的颗粒更是和不存在差不多。从时间和空间上说，人的一生都不是什么有存在感的东西，全圆佑曾经觉得这件事有点可怕，他想大概世间不可能存在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不存在属于任何人的东西，在他出生前，在他离开后，在认识他的人也都离开后，这些经历，他的存在本身，对于宇宙来说什么都不是。

 

“但还是有一件事只属于我，就是每时每刻我的感觉。”全圆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的意识渐渐降落到现实。

“那你现在感觉到什么了？”文俊辉心不在焉地问，明显走神的样子让他又觉得可爱又想狠狠咬一口。

 

全圆佑犹豫了几秒，他难得如此犹豫。

 

“我感觉我想亲你。”

说完他就真的亲了。

 

 

 

在那之后文俊辉躲他躲得太明显，全圆佑已经从最开始的不解烦躁变成了饶有兴致。

他假装没看见文俊辉着急忙慌从练习室另一头的门溜出去，然后在对方消失在门后的瞬间立刻站起来从另一侧的楼梯迅速下了楼，成功在二层楼梯间截住了逃跑者。

文俊辉跑得头发都乱糟糟翘着，被他拦下之后涨红了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全圆佑。

全圆佑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几秒他这样子，终于慢悠悠开口：“吃饭去吗？”

文俊辉看了他一眼。

全圆佑可怜巴巴：“你约我吃中餐的。”

文俊辉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变得十分精彩，全圆佑差点控制不住笑出来。

 

“走吧，我请客，你带路。”

 

握住手的同时感应灯刚好熄灭，但他俩谁都没出声唤醒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