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文吧，它真的很鸡毛蒜皮……

以及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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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圆佑从没见过文俊辉这么难搞的人，文俊辉话多的时候让他心烦，不是嫌吵，是另一种浑身难受。全圆佑觉得文俊辉话少的时候，虽然哼哼唧唧只愿憋出一两个词，却非常好读懂；反而文俊辉滔滔不绝起来，会让他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他不能堵住文俊辉的嘴，他甚至都不能跟文俊辉说你不用一定要讲话，他只能让文俊辉的絮絮叨叨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不听到。

全圆佑努力放空大脑，他想着早上吃的烤面包，金黄喷香，外酥里柔，放在白色方盘里的样子很漂亮，把面包递给他的文俊辉更漂亮。

 

文俊辉扑过来搂住他胳膊左摇右晃：“圆佑又在走神！”

全圆佑努力挤出个安定的微笑，文俊辉歪歪扭扭挂在他背上，全圆佑试图维持平衡三秒后迅速放弃，沉下一边肩膀任由这人推着他往前走，俩人保持着宛如被狂风吹拂般的姿势穿过猴山前一群叽叽喳喳的中学生。

周二下午的动物园居然也这么拥挤，全圆佑从文俊辉焦躁的小动作里察觉到对方也为这熙熙攘攘心烦意乱，但文俊辉说用中国人的生活智慧解释这叫作：“来都来了”。全圆佑虽然不能认同，但换个角度想人多的时候文俊辉无意识地紧紧黏在他身后的感觉也挺不错，相当不错，very nice。

 

文俊辉有段时间不黏他了。

 

按理说全圆佑应该如释重负，刚开始他也的确是这样的，但这种轻松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久之前，在全圆佑刚发现文俊辉对他的喜欢是超越好同事好朋友好兄弟感情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退缩也不是直接找文俊辉谈，而是默默上网搜索了“同性恋”。

网上的科普文章说，同性性行为和对同性有好感不完全等于同性恋，还说同性恋有稳定的持续的也有暂时的浮动的，全圆佑不知道文俊辉属于哪一种，甚至都不知道文俊辉对他有没有性趣。毕竟文俊辉对他做得最明显的事不过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傻乐，就像全圆佑从小到大一点都不陌生的某类明恋暗恋他的小女孩那样。

如果对文俊辉说他像女生，他大概也只是撒娇一样说“我才不是女生”，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全圆佑觉得文俊辉这样子很难进行深入的性取向方面的讨论，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谈，所以这种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搁置。但有件事让全圆佑百思不得其解，文俊辉怎么能一直在身边看着自己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毫无反应，他是个不会停下恋爱步伐的直男这点好像根本不会影响文俊辉的热情。

 

全圆佑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夏天，接到当时交往的女生邀约短信后他在宿舍门口遇到了正在穿鞋的文俊辉。

全圆佑猜这人是要出去吃饭，文俊辉经常独自出去吃饭，开始大家总想着这看起来也太可怜于是有意识约他一起，但是渐渐发现他根本就很享受一个人吃饭，也就干脆尊重个人取向了。全圆佑没说过，但他觉得文俊辉这样很厉害，毕竟在他生活的环境，一个人去餐馆吃饭相当需要勇气和无视周围目光的能力。然而文俊辉真觉得寂寞的时候也绝不是这种不动声色的样子——不过这是后话了，那时的全圆佑还没发现这点，依然处在和其他队友一样用常理揣测文俊辉的阶段，所以他按照常理礼貌性问了句：“吃饭去吗？”

 

文俊辉抬头看看他，系鞋带的手没有停下，轻快地回答：“是呀~”

全圆佑从喉咙里哼了声，也弯腰穿鞋，没想到文俊辉又开口了：“圆佑呢？”

文俊辉从来不过问这种事，文俊辉不过问任何人的任何事，全圆佑毫无防备，只能搪塞着：“……就有点事。”

“去约会吗？”

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全圆佑有点仓皇地直起身。

文俊辉已经穿好鞋站起来，语调里的轻快丝毫没变：“我走啦，要带外卖的话发信息哦~”

然后他就打开门出去了。

 

两年后的全圆佑能察觉到文俊辉从反过来提问开始就处在他那种独有的不安定状态，但那时的全圆佑只是在原地呆立了几秒，心里琢磨着文俊辉是不是在吃醋；他一方面为这个境遇里的自己感到不平——又不是我要你喜欢我的，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替这样的文俊辉委屈。

 

日语课上全圆佑学到自我意识过高这个词深觉是在说某些时候的自己，尤其是年轻一点的自己，在对着文俊辉的时候他总是有点自以为是，甚至还脑补文俊辉如何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后来他渐渐发现文俊辉其实并不会想这么多，文俊辉对他亲近或是疏远，都是本能控制下的行动；可现在全圆佑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不管怎么看，文俊辉都是在一个委屈难过而不自知的神奇状态下，持续不断地，喜欢着他。

或许这也是自我意识过高，但全圆佑喜欢把自己放在这种坏人的位置，后知后觉地想追溯文俊辉那不知有没有变化的爱情。

 

 

 

这应该算他俩第一次正式约会，尽管谁都还没好好开口说过我们现在是恋人。

文俊辉想看浣熊，全圆佑无所谓。文俊辉在网上查到市立动物园最近工作日门票有优惠，其实有没有都没关系，但文俊辉习惯搞这些没所谓的事。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和基本科学素养的当代青年，全圆佑觉得自己是个反动物园者，但他不想解释这里面的种种，文俊辉想看浣熊那就陪他看浣熊，没必要为这种事影响心情，他一向是这样体贴温柔的恋人。

 

但此刻他俩看完浣熊出来坐在长椅上休息，全圆佑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兴致勃勃翻看手机里刚拍照片的文俊辉，竟然有点难过，这微妙的难过类似于他看到中学好友的小女儿天真无邪玩着玩具时的心情。

还是回到他的自我意识上，单纯的小小快乐是全圆佑不能承受的东西。这种指向过于纯粹的对象、混合了怜爱和担忧的心情本身是种傲慢，但他搞不清楚这心情的来龙去脉。本来这样的感觉就稍纵即逝，前一秒心脏仿佛被细密的绳索套住，后一秒所有的悲春感秋就在文俊辉一手指着旁边彩色棉花糖机另一只手大力拍他胳膊的物理冲击下消散了。

全圆佑这才发觉自己最近好像经常被文俊辉拽入这种情绪，同时也经常被这同个对象从这情绪里解救出来。一瞬间他心里像被凉风洞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会患得患失。

 

“圆佑怎么了？”文俊辉好奇地凑过脸来。

“……嗯？没怎么。”

“可是你在笑啊？”

 

全圆佑视线落到近在咫尺的脸上，文俊辉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冷若冰霜，和当下专心看着他宛如看着珍宝的热切面庞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全圆佑想问你知道你看起来真的非常喜欢我吗？他也想问自己，我真的知道这个人有多喜欢我吗？或者，更进一步，有多爱我吗？

这样的自觉让他一时懊恼于自己的冒进，随即又为这懊恼生出种熟悉的几乎是快乐的负罪感。

全圆佑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来，探到文俊辉兜里，拉上他的手。文俊辉整个人明显地抖了一下，耳朵后面渐渐染上红色。

 

他的手犹豫着贴过来，手指扣进全圆佑指间，终于紧紧地握住。

 

文俊辉全身被夕阳镀上层明亮的高光，快乐在他脸上翩翩起舞，全圆佑静静看着，第一次没有为这样的景象感到悲伤。

 

 

 

全圆佑知道文俊辉在害怕，但也隐约明白害怕的对象并不是自己。文俊辉这人的日常模式太过极端，除了没心没肺就是心事重重，虽然后一种状态出现的频率很低，但一旦开始陷进这个模式，几乎没有人能把他拉出来。在渐渐深入了解文俊辉的过程中全圆佑一次次推翻自己之前的预判，但这件事上他从没动摇过，也从未自认能成为拉得住文俊辉的那个人。文俊辉当然不是个能轻松敞开心扉的人，但全圆佑从不在这方面给他压力既是不忍，也是出于私心，他不想冒任何让文俊辉从他这里疏远的风险。

 

他们的确相似，甚至在同一个地方变成了胆小鬼。

 

 

 

动物园之旅后他俩在约会这件事上迅速达成一致：都不喜欢出门那就别勉强了。

全圆佑发现文俊辉把自己给买的浣熊公仔放在床边各式各样的猫玩偶旁边，这样的事很可爱，文俊辉很可爱。全圆佑知道自己又在复读机，他不时就会这样大脑浮空嘴里不知所云，他还知道每次他一这样文俊辉就会觉得他可爱然后靠过来。

 

文俊辉抱着个怪模怪样的猫抱枕，脑袋直往躺着的全圆佑怀里乱钻。

他俩躺在客厅地板上，全圆佑隐约觉得这样的姿势有点危险，虽然他们的日常景就是任意两个队友都有可能黏黏糊糊搂在一起，但他搂着文俊辉总感觉哪里不一样，全圆佑思来想去只有“心虚”这一个答案。

他侧过身把脸埋进文俊辉毛茸茸的头发，感受着后背离开地板之后渐渐袭来的凉意，秋天已经过去了。

 

 

 

下午他俩去了超市，新开的很远的一家。全圆佑拿到驾照之后文俊辉还是第一次坐他开的车，他俩把各位哥哥弟弟列的清单都划上勾抱着无数个购物袋回到停车场时，文俊辉突然说了句“这样好像真的情侣。”

 

全圆佑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文俊辉急忙摆手：“不是，我是说，就像——”他看看全圆佑的脸色，犹豫着：“——就像普通的情侣，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全圆佑看他那副快哭了的样子只能说：“我明白。”其实他根本不明白。

但想了想还是又加上句：“真的。”

 

文俊辉默默钻进车后座时全圆佑差点真的发火，但总归是忍住了，他在心里念了几遍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生气没意义好容易把火气压下去，抬头一看后视镜，文俊辉躲躲闪闪的样子又让他简直想立刻停车把人揪出来好好说一顿。

 

全圆佑觉得自己无比冤枉，明明文俊辉才是时常莫名其妙闹脾气别别扭扭的那个，为什么总搞得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他把这一团乱麻暂时抛之脑后，打开广播专心开车。

就在他以为文俊辉会这样继续躲下去的时候，这人却开口了，含糊不清但的确说话了。

全圆佑把广播声音调小：“什么？”

文俊辉稍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合约到期之后圆佑要做什么呢？”

什么啊，全圆佑抬眼瞥了下后视镜里满脸平静的文俊辉，原来他真的在想这些事吗？

 

 

 

文俊辉对全圆佑总是说到做到，这让全圆佑有时感到害怕，害怕文俊辉说出口的话都会成真，还害怕文俊辉会把他说出口的话也当真。后半部分听起来有点垃圾，但现实里有哪个正常成年人会像文俊辉这样，把全圆佑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当成公理规则，偶尔全圆佑随口一说的部分自相矛盾了，这人还要来找他仔细求证。全圆佑就不明白自己喜欢一倍糖还是两倍糖的奶茶有什么要紧，或许在文俊辉的世界里真的很要紧——那就真挺可怕的。

虽然全圆佑分不清自己的害怕有多少是为了这“在意”本身，多少是为了这“在意”的保质期。他希望文俊辉不要把重心都放过来，但他也不知道文俊辉该把重心放到哪里。

 

 

 

“可能会入伍吧。”快到宿舍停车场的时候全圆佑说。

“哦……”文俊辉想了想，“那你去当兵的时候，要是出了什么新的游戏机，我给你买。”

 

全圆佑看到文俊辉趴在自己椅背上，其实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还有很多事他都能感觉到，关于文俊辉，关于他们俩，也许他才是这段关系中的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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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辉以为自己不会想那些他们都不去想的东西。他从来都是个比全圆佑还懂得什么叫活在当前的人，可能更甚，他的意识几乎只会放在细节上。

和全圆佑更进一步是他没想过的事，这件事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实现了，文俊辉是快乐的，尤其是发现全圆佑比想象中更了解自己之后。

 

我把你看做很重要的人，我知道你也同样地看待我，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他把头埋在全圆佑怀里，全圆佑摸起来有点冷，大概是穿得太少；文俊辉用力搂住他的腰，想让他和自己一样暖和起来。全圆佑低声说“轻点骨头要断了”，文俊辉呵呵呵地笑，用乱糟糟的头发拼命蹭自己男朋友的脸。

男朋友，文俊辉觉得现在可以这样定义全圆佑。他想起下午全圆佑明显气到不行但又一言不发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啊，全世界最可爱的人是他的男朋友。

他当然是后悔说“好像真的情侣”这种话的，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了出来，他词不达意，他总是这样，但这一次他的本意其实也没有差很多。文俊辉安静呼吸着全圆佑身上的气味，暗暗祈祷对方并没有看出自己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但全圆佑那么了解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毕竟他最后答应了自己。

 

全圆佑答应文俊辉让他给自己买游戏机，文俊辉想着不但要买游戏机还要把每一种的热门游戏都买了，那样会不会要很多钱，不过自己也有攒了些钱。

他想象着全圆佑看到自己还买了游戏的样子，他想象着全圆佑会说什么，然后自己要说什么。和全圆佑在一起之后他开始放任自己幻想，文俊辉觉得这都是全圆佑的错，因为和他在一起总像在做梦。

 

文俊辉又说出来了：“好像做梦。”

 

全圆佑大概是笑了一下，文俊辉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全圆佑说：“睡吧。”

他就听话乖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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